陳小嘉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，他滿腦子都是清水房，精裝房，他站在高高的樓宇下面，感覺樓要倒下來，倒下來，把他重重的淹沒掉。這個下午，他眼睛昏花，什麽也看不見。

大街上車來車往，行人如潮，他陷入無助茫然之中，結婚需要房子，車子，鉆戒，那璀璨的鉆戒刺人眼目，睜不開眼睛，如果付款，他就一無所有了，房子呢？空中樓閣，到處在建築，拔地而起，新樓盤，現房，走到哪裏都能看到房群建築，房子處處在建，可是可是和他沒有關系，他只能看得到，摸不到。

他忽然之間明白過來，這不是大連，還在想什麽呢？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，有房子，沒房子，有什麽關系呢？目前他要做到的是，要把林軒從腦子裏揮散去，不，忘記她，就如從來沒有發生過，他告訴自己，工作，工作，不讓自己停下來。他強制自己什麽都不想。

“看看，座駕換了，我坐在副駕駛上，都感到了氣派，就是不一樣，人與人的差距這麽大呢。”楊照走下車，忍不住感慨。

“你知道為什麽換了嗎？”高茗茗笑。

“我怎麽會知道？不喜歡了就換啊，不會是喜新厭舊吧，我想不出，還有什麽原因？”

“想當然了哈，經營飯店的第一年，我記得那一天外面飄著雪花，我對著飯店大門發呆，因為成績平平，這是年底了，要給員工發工資，去了原材料的賬，結算下來沒有贏利，手裏沒有錢，又不想示弱去母親那裏去借，她本來不支持我，她說要是賠錢就收手吧當我玩玩，我也想過要是有當鋪就好了，想起來，只有一個方法行得通，我目光停留在車子上。”她的思緒拉回從前。

“打起了車子的主意？也是需要勇氣。賣了就沒有車開，就得擠公交。我們小民習慣了，你就不同了。”

“有什麽不同，坐公交有什麽呀？好象是我有什麽優越。”

“我說的是不是實話？後來呢？”

“是大實話，於是就把車子賣了，當時很是舍不得，我的自尊心不許我去求助，車子和我鞍前馬後的陪伴，很有感情，看到買主開走了車子，我的眼淚就下來了，當時我在想，等我賺錢了，再買回來。”

“我沒有想到你的曲折。”

“呵呵，常事了，我取菜，端盤子，人手不夠我什麽都要做，晚上八點多閑下來了我才能坐下來和員工們一起吃飯。”

“我能想象出那情景。”

“我學會了精打細算，一件衣服都沒有買，穿著原來的衣服，明白了賺錢的意義，雖然等到擁有了這輛車子，我還是想念被我拋棄的車子，我聯系不到車主，只好作罷，回購失敗。得到的同時也失去了許多。也許這很公平。”

“看你有點小沮喪。看來也是歷盡了千辛萬苦。”

“好了，這裏變遷了，那裏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，指點了半天，還都是舊時相識，怎麽我感覺是我們變得好發感慨了，我們站在大風裏說了這麽長時間不知所雲的話，楊照，你看看我們見面好象是來吹大風的，日頭高照，請跟我來吧。”高茗茗笑。

逶迤行去，他們的身後是沙河口區。

“去哪裏？”楊照問。

“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“好啊，客隨主便。”轉過小路，楊照上了高茗茗的車。

“就是啊，應該這樣。你的好性格，是可以開誠布公相見的朋友。”

“很願意了。”

高茗茗迎接楊照推開門，走進小座，“請坐。都是你喜歡吃的菜，你不會說我偏心不在意你的飲食習慣了吧。”

“空氣裏都是滿室生香了，今天舊地重游，有人請吃飯，真是讓人快樂的事。”

“看到老朋友來，就感覺親切，你讓我想起了曾經的歲月，好象已經遙遠了，遙遠的象是海市蜃樓。雲消霧散去，現在人去樓空，我懷疑我是不是從那個樓裏走出來的？”

“聽你一說，我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，原來你也滄桑啊？”

“滄桑不會只屬於你一個人吧，歲月這座閣樓空中架設，單程旅行，我們走出來的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“有一句成語，睹物思人，今天你看到我，一定想起了陳小嘉，這是一種本能的條件反射。”“愛屋及烏吧，哈。”

“不要在意，我喜歡開玩笑，這種場面的大餐我還沒有吃過幾次。這種餐館，畢竟有些宏大我們平平常常不會出入，不恰當的說，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，尋常百姓家。嗯，是有點這個意思。我怎麽想不出其他的比喻詩句了。”

“正是你此時的感觸，我很能明白。”

“人與人之間，感情之間，身份地位層次，欣賞認知，有的鴻溝是難以逾越的，時間地理，和心理因素也是人心不能夠輕易就超越的。”

“就因為你是陳小嘉的朋友嗎？我們不也是朋友嗎？我記得我們兩人吃過幾次飯，第一次是陳小嘉過生日，當我去迷你，送他生日禮物，是你下來迎接的我，你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我手裏的浣皮熊，我一下明白了，我送錯了禮物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？那時候我想事情想得簡單。”高茗茗忍不住笑。

“坦白的說，我看到你手捧著一只這麽大的玩具，著實讓我感覺好笑。”

“是嗎？我有點小忐忑的上了樓，還是你善解人意，看到我把一只大大的熊放在沙發上，對陳小嘉說什麽，茗茗擁有一顆童心，她的禮物也是希望你永遠保有一顆不老的童心。我記住了你的話。他有你這樣風趣重感情的朋友，不會寂寞了。等我想好他過生日，應該送什麽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大連，唉，我也沒料到，他說北下就北下了，我沒能留住他，他現在怎麽樣，過得好不好？”高茗茗想到了那天送別陳小嘉，趁他不註意裝入了那只熊，笑了。

“新到一個地方，總得學著適應，最怕的是冬天裏的寒氣，他到了我那，有一陣子沈默得很，過了幾個月象個工作狂，他好不好，怎麽說呢，人是平靜的消極，這個過程總是難免的，必須過了陣痛，才能走到隱痛，我是從失戀中走過來的，那種滋味，真是為了一個人執著，讓我感動，你是一個真性情的人。”

“我想去看看他，陳小嘉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，因為他是一個很大的動力，不然我漫無目的，也許混時光到現在會是什麽樣子，也說不定，所以我的心裏一直感激他。也，之所以難忘。”

“放不下的就是在心裏最珍貴的，我理解，這很難得。”

“人生勇於表達和追求，只想活得真實，也不管想的明白與不明白。”高茗茗舉杯。

“你們兩人之間呢，每天工作在一起，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拌嘴，誰也不服誰，不甘示弱，他都忘記了還有愛情這回事。我想是這樣的。”楊照是這樣分析的。

“人生隨著經歷，隨著歲月，總會留下痕印，因為感情不會支配吧。”

“我看你還是原來的樣子，一點也沒有變化，歲月沒有在面額上增添一絲滄桑，一如當初。”楊照心裏這樣想的。

“是嗎，那心裏多少都會多了滄桑，要說留不下什麽，我還做不到。畢竟我還是世俗中人。抵擋不了太多的誘惑，喜歡錢，和愛情。至於十年二十以後，誰知道我是什麽樣子。也許那時候不認識從前的自己了。”

“你的坦率真誠，讓人欣賞。你的身邊多了成熟，少了稚嫩，我們這一代人個個也老大不小了，大家多還平庸，你能做到今天這個成就，我能不起敬嗎？”

“其實，我也想過退縮了，我沒自己想象的那麽果決。”

“是了，每個人都有他自身的脆弱的地方。沒有人絕對的堅強。”

“當時的我，猶豫不決，因為飲食業更難做，沒有讓人稱頌的讓人吃過一次過店而難忘的特色，吸引不來食客，但是做別的不熟悉的行業，更是冒險，事無巨細，哪一樣都要想到做到，待人接物，面面俱到，那時候做事笨拙，還好鍛煉了我，我喜歡接受挑戰。”

“挑戰需要很大的勇氣，你不怕失敗？”

“我也想過，也怕失敗。”

“我以為你的風光是很容易來的，不知道居然有這麽難走的曾經。”

“你說我風光，你知道我們有多辛苦嗎，我要管理人員，當人員少缺人時，我什麽都要做，端盤子，摘菜，掃地，擦地，洗碗，身兼數職，有一回我上菜，客人說，還有什麽招牌菜，讓你們老板報上來，我說我就是老板，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，不相信的看著我，後來他是這裏的常客，也帶動朋友來吃飯，這人是有錢人，來了點好菜，為了吃得高興，飲食行業服務態度很重要，遇到困難我也猶豫，想想半途而廢就什麽也做不成，我幸運的是，分店本來就是借助我媽媽的名氣，人們慕名而來，所以我走了這個捷徑，應該感謝媽媽，她傳了經驗又出資，否則靠我自己一人之力白手起家很難，原來也想過開超市，時裝，咖啡廳，想來想去，還是決定開分店，比較不冒險，畢竟有一些經驗和名望，我是樓臺得月了。”

“這就是你的為人，踏踏實實，坦誠，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麽堅持下來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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